骤雨刚过,池塘里的水还泛着浑,唯有那些荷,抖落满身水珠,依旧笔挺地立着。叶面上的水痕正一点点褪去,露出翡翠般的底色,像被清水洗过的玉牌,棱角分明,不见半分含糊。
都说荷是草木里的硬骨头。你看那茎秆,从黑泥里钻出来,便一路直挺挺地往上长,没有旁逸斜出的枝蔓,更没有攀附缠绕的软藤。暴雨打得它弯下腰,雨停了,又一寸寸地直起来,骨节处的青痕,是与风雨较劲时留下的勋章。这多像那些攥紧原则的人,任人情往来如骤雨密集,任利益诱惑似浊浪翻涌,腰杆始终不肯弯,骨头缝里都透着股“不徇私”的倔劲。
藕埋在最深的泥里,却长得最是清白。那些深埋的结节,像一道道坚守的底线,任腐朽的泥土如何包裹,也渗不透那层脆嫩的皮。有人说藕孔是空的,我却觉得那是透亮的眼——看得见污泥的浑浊,才更要守住自身的洁净。就像案头的账本,每一笔都要算得明明白白,容不得半点含糊的“窟窿”,唯有心底通透,才能在千头万绪里,理出最直的那根线。
莲心是荷最清醒的坚守。藏在莲蓬的甜香里,却苦得决绝。有人嫌它煞风景,摘莲蓬时总要剔掉,老人却告诉我:“没这苦芯子镇着,莲蓬早被虫蛀了。”可不是么?世间诱惑如蜜,若没有一点“自苦”的警醒,甜美的表象里,早藏了蛀空根基的蛀虫。那些清正之人,不正是心里揣着这样一颗“苦芯”么?明知坚守不易,却偏要让这份苦,护着内心的澄明。
原来荷从不是任性生长的草木,它的每一片叶、每一节茎,都藏着关于清正的注解。不贪不属于自己的水,不恋不该攀附的缘,在最易染污的地方,活出最干净的模样。这便是荷韵,不是柔媚的姿态,是藏在风骨里的警醒——人心若能如荷,守得住本分,辨得清浊流,便永远有清风绕身,岁月再纷扰,心里也自有一片澄明天地。